May1996_梅子

写着写着就流水账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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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那时的天总是很蓝，王耀喜欢在天台的阴影处躺着，那里的云飘得慢悠悠的，看得王耀想睡觉。

伊万总是在旁边陪着他，带着他总是不离身的围巾。很多时候王耀睡醒就能发现那块围巾被盖在了他的身上，伊万在暖暖的光里坐着，察觉他醒过来时就会回头对他微笑。

王耀和伊万的相识自然而然，亲近却是出乎意料。王耀很聪明，但他聪明的脑袋里装的不止是考试需要的知识，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他在军训的时候会趁教官不注意多休息一会儿，也会就近和伊万咬耳朵。男孩子们的军训比女孩子苦一些，因为他们不能以“生理原因”随便休息，否则他们看到的就不只是教官皱着的眉，还有班里的人的有意或无意的取笑。

王耀是一个有点懒散的人，他不喜欢参加活动，却喜欢到处走走。军训的辛苦让男孩们迅速熟悉了起来，王耀莫名地成为了男生中的领头羊。他永远会在宵禁的最后一刻提醒那些疯起来的男生，也会在女生有难的时候带领着男生们解围。

伊万是他们班里为数不多的外国人，女生们在初见时就有好几个对着他评头论足的，让他有些反感。王耀那时候还不显眼，他的自我介绍也十分简单，提都没提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伊万也只是对他的名字有一点点的印象，谈不上有交集。

真正说上话是在成为同桌之后。因为老师喜欢按照成绩分同桌，成绩差不多的他们就被老师凑在了一起。高大的斯拉夫人有些连累王耀，但好在前面几桌都是女孩子，王耀才勉强没有被遮挡视线。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呱噪的文科课让伊万昏昏欲睡，他虽然算是懂中文，文科却不是很好，高一还没分文理，他的理科勉勉强强把平均分拉了上来。

王耀倒是装出了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伊万困倦的时候喜欢在稿纸上画向日葵，他有个有些像女孩子的愿望——种植一片向日葵田，因为他喜欢这种花。王耀则是对着漫画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理睬台上板书已经擦了第二遍还是写满了黑板的老师。伊万偶尔转头看的时候，能看到王耀勾起的嘴角，他大概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但碍于课堂无法发出笑声，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挺可爱的。伊万撑着下颚看向讲台上，脑海里王耀的笑颜挥之不去。

课间对于学生来说就是出狱的时间，很多女生喜欢结伴上厕所，男生们则是聚在一起讨论漫画或游戏。老师刚离开伊万就听到了王耀的笑声，大概是因为下课了，他不必再压抑自己的笑意。旁边有男生凑过来一起看，王耀指了指自己看到的地方，和对方解释着笑点。伊万瞄了一眼，画风挺可爱，没想到王耀喜欢这种类型的。

下一节课的时候王耀特别安分，伊万可以看到王耀望向讲台的期待的目光。后来他才知道，王耀喜欢历史，连带着特别喜欢能够和他讨论历史讨论个爽的历史老师。那位老师明显是刚毕业没多久，讲课的时候带着一些青涩，但相处得久了以后喜欢和他们开玩笑，算是为数不多的不在讲课时扯到高考的老师。

流水般的日常，空洞的知识点和无聊的心情构成了伊万的高一时光。王耀在第一周内便和伊万勾搭上了，伊万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王耀的家原来离他家并不远。

那时候的高中，周六补课周末放假，很多学生选择在周末跑去浪一浪，王耀也不例外。他在周六放学后就和伊万约好了要骑自行车去玩，伊万原本以为只有他们，结果到了集合的地方才知道班里半数的人都来了。

高中的外宿生几乎都有自己的自行车，没有的人则坐在后座，一群人就这么叽叽喳喳地扫荡街道。伊万和王耀总是并排着骑，他是新搬来的，王耀则是本地人，他喜欢和伊万介绍这里为数不多的好玩的地方，然后最后总会加上一句:“说得不够好，下次我带你去玩。”

高中生的精力充沛，高一生更是没那么多顾虑。伊万只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和王耀一起出去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美的山坡和这么蓝的天。

王耀属于半好半坏的学生，他鬼主意很多，人又义气，成绩中等，让老师想挑刺也没法挑。伊万则是偏科严重，经常被文科的老师请去喝茶。王耀总会趁着帮老师把作业搬到办公室时偷偷给伊万塞一颗糖，他最喜欢的草莓味，然后让伊万趁着老师不注意塞到嘴里。甜甜的糖果，王耀背对老师朝他做的鬼脸和办公室里吵闹的电风扇的声音，竟莫名地安抚了伊万被念叨得烦躁的心。

王耀喜欢在回家的时候绕远路，他说那叫有车任性，伊万也无所谓，便总是陪着他绕。高一的夏天他们总会在回家的路上买上一根冰棍或雪糕，然后推着车背对着夕阳回家。

直到现在，伊万依然觉得那时的冰棒的味道依然残留在他的口腔里，还有他的记忆里。

王耀喜欢喝茶，王耀喜欢到动物园看熊猫，王耀喜欢在假日骑着车去四处看看。和王耀相处得越久，伊万就会觉得自己越是离不开他。平日里的王耀喜欢和他开玩笑，也会在他草草地画着的向日葵旁添上两个人儿，他知道伊万想要拥有一片向日葵花田，于是他说:“记得到时候带我去看哦。”

时至今日，伊万依然记得那个午后，王耀的身上撒着暖暖的阳光，他趴在桌上朝他笑，眼睛亮闪闪的。也许就在那一瞬间，伊万是心里有了异样的情绪。

高一下学期就要分班分文理，班里有无所谓地选文理的，也有深思熟虑后才做出决定的。伊万转着手上的笔，状似无意地问王耀:“你要选什么?”

其实他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王耀喜欢历史，他的文科总是很高分，而自己的文科却只会拖后腿，倒不如早点醒悟专攻理科。果不其然，王耀抓了抓头发，说了文科。

“那就要分班了。”

“嗯，老同桌别忘了我哦。”

我不会忘了你。

这句话在心里出现得有些突然，伊万收回自己的视线，假装接着解自己的题目，完全不顾旁边王耀疑惑的视线。

南方的冬天不算冷，但伊万夏天也会戴着围巾，到了冬天更是肆意。王耀有时候出门太急忘记了自己的围巾的时候总能在伊万的书包里找到备用的。那条围巾其实是伊万特意准备的，因为上次王耀没带围巾，冷得直缩脖子，他看着有点心疼。

笨拙的他那时候还不懂爱，他只是觉得自己想要和王耀在一起，想要和王耀去他想去的地方，吃他想吃的东西。年少清纯的爱恋是那时的宝藏，它深深地埋在少年的心房里，等待着时机破土而出。

冬天是个使得慵懒更加名正言顺的季节，教室里暖得让人昏昏欲睡，连王耀都放弃了自己的漫画转而专攻起睡眠来了。

伊万低垂着眉眼在稿纸上画画，这次的对象有些改变，不是向日葵，而是那耀眼的太阳。轻微的鼾声让老师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授课的枯燥乏味，伊万抬头的时候正好老师点了一位男生回答问题，他连忙推醒王耀，谁想到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把手覆到伊万摇他的手上咂咂嘴笑了。柔软的手的触感让伊万觉得很舒服，老师的怒火转移到第二位没有回答出问题的男生身上，伊万看了看时间，私心不想叫醒王耀。

果不其然，下课铃很快就敲响了，王耀被铃声吵醒了，手上忽然消失的温度和触感让伊万有些惋惜。

期末考试的时候王耀考得挺顺利，伊万有些蒙了，出了考场被风吹得冷静了下来，反而忘了自己都写过了什么。王耀提前出了考场，等到伊万交卷出来以后，王耀才从小卖部阿姨那里离开，给他递了一盒热牛奶。

他们那天都没骑自行车，因为第二天开始放假，他们并不急着回家。伊万捂着王耀给他的热牛奶，脸上现了些许红润——在冬天的下午他总会脸红，而王耀总是开玩笑说他其实是害羞了。

“你是看我长得帅所以害羞了，我懂的。”

“啧。”

“你啧什么啧，我还啧啧啧呢！”

“啧啧啧。”

“喂！”

斗嘴是他们的日常，一同漫步回家，一同聊着同一个朋友圈里的事，手里握着相同的热牛奶，连围巾的颜色也差不多。

啊啊，伊万想，真想一直这么下去。

都说学生时代是最好的时代，那时候的爱情很纯粹，那时候的快乐也很简单。也许只是上课时互相分享的小纸条，也许只是点名回答时偷偷说出的答案，也许只是放学后的一起回家，也许只是假期时的共同出游。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伊万的记忆里不再缺少有着王耀的片段。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暖暖的阳光，舒服得让王耀忍不住又在天台睡了过去。南方的夏天总是来得如此的迅速，而寒假总是结束得如此迅速。开学后王耀和伊万不再是同桌，他们分属文科和理科，班级却恰恰好相邻。王耀就是在高一分班后喜欢上了逃课。其实也不算是喜欢，他只是不喜欢现在的历史老师，而伊万只是恰好对物理老师不感冒。

伊万从不想未来——除了他的向日葵。王耀倒是喜欢乱想，不过出乎伊万意料的是，王耀居然打算经商。

“其实我挺喜欢经济的，到时候大学应该是考经济相关的专业吧。”

那时候的伊万是沉默的，因为他没有对于未来的进一步的计划，他觉得王耀正在远离他——从王耀因为选了文科和他分班后，伊万就有了这种感觉。

高中的时光随着试卷的增多而越过越快，伊万和王耀依然一起上下学，回家的时候王耀包里的漫画少了不少，课本和习题册占据了他的背包的半壁江山。伊万从不打断王耀的吐槽，而王耀也总能把一件小事当做段子来说。王耀曾经说过:“伊万我挺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

伊万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淡淡的幸福感快要溢出来似的，让他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天空依然那么蓝，王耀依然喜欢在夏天去买冰棒，然后说服伊万买另一种口味的，方便他换着吃。伊万喜欢看王耀吃到喜欢的口味的冰棒时满足的表情，那时候他们可能是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也许是在回家的路上。毫无疑问，王耀这个人在伊万的世界里显得十分特别。

王耀总是说毕业遥遥无期，但伊万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在他还没来得及更了解王耀的时候，高三的高考倒计时开始了。

每天的晨读提前了，晚上多了自习，外宿生们都是成群结队地回家，他也就只能在接近家门口的时候和王耀独处片刻。这时候他反而有些后悔拥有自行车了，若是没了自行车，他和王耀还能独处更久。

实施了晚自习后王耀反而发现了星星的美丽。他有时候会在告别其他人后各种游说伊万下车陪他漫步，然后指着天上明亮的星星和他解释星座的来源。

那时的夜晚，天空没被灯光破坏，星星还很美，镶嵌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闪耀。有时候月光很亮，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伊万也能在转头时看到王耀眼里的星光。那很美，美得让他想要吻下去，但他不敢，他怕惊扰了这一段友情。

高一时他们潇潇洒洒，高二时他们开始学会狡猾，高三的他们被试卷和考点绑架，假期的出游机会越来越少，补课越来越多。

高三的时候王耀和伊万的成绩都是突飞猛进的，虽然文科理科有些科目不同，但是三大主科总还是有交集的，伊万帮王耀补习数学，王耀则是包了伊万的语文和英语，互帮互助的学习小会让伊万满足于这种独处的时光，他们还会趁着父母不知道时悄悄做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年少的烦恼集中在了恼人的成绩上，王耀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伊万则是为了追随王耀的脚步。他们的出发点虽然不同，追求的结果却是相同的。伊万喜欢托着腮听王耀计划自己的未来，也会因为王耀把他加进自己的未来里而感到激动。

最艰苦的高三因为彼此的陪伴而显得有些别有滋味，伊万享受着这种和喜欢的人一起奋斗的时光，他甚至幻想着时光能够定格在此刻。定格在王耀不小心睡着后的睡颜上，定格在王耀解不出题就耍赖去找零食的时刻，定格在王耀做出新菜式后得到夸赞时隐隐有些得意的面孔上。若是真能定格，那该有多好。

高考结束得让伊万有些怅然若失，王耀带着相机一个人去隔壁的城市待了几天，回来的时候给伊万带了些特产，伊万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表明自己的心意。

于是拖到了领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伊万还记得王耀那天穿的连帽衫上印着一只熊猫——他说他回来的时候要顺便去动物园看看分别好久的滚滚，当然滚滚是他给动物园里唯一一只熊猫起的小名，熊猫的本名叫胖胖。王耀领到通知书之后拿着俩人的通知书快件做了个对比，然后转头笑着说:“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们”和“在一起”连起来的时候伊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告白的冲动，他和王耀在王耀的心里是“我们”，那是不是证明着他在王耀的心里同样占着位置，即使只是一点点，他也很开心。

“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他确定王耀听到了，因为他的嘴微微张大了，耳尖染上了些许红润。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但是，我我我......”

“小耀你讨厌我吗?”

“诶?啊，这个，我不讨厌你啊。”

“那就是喜......”

“也不是喜欢，哎呀，怎么说呢！”

王耀的脸涨得通红，伊万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淡淡地回道:“嗯，我说出来只是不想再瞒你了，你忘了它吧......”

王耀的表情有些纠结，他的眼睛在乱瞄，语速有些急地说道:“我又没说我讨厌你。”

“嗯......”

“也就是说。”王耀转过身，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也许，你可以试一试。”

“诶?真、真的吗?”

“额，嗯......”

果然，我最喜欢小耀了。

伊万看着走在前面硬是不打算回头和他交谈的王耀，心情很好地看见了他红红的耳尖。树叶被风吹过响起了沙沙的声响，知了的叫声和偶尔的人声交杂在一起，弹奏出了夏天特有的曲调。

夏天，夏天。那就是他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