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1996_梅子

突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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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收到了一条快递短信。

他仔细回想了自己的购物单，十分肯定自己最近并没有网购任何物品，而且亲友也没有说过要给他寄什么。

关掉短信，他才发现自己方才因为开会所以手机保持了静音的状态，未接来电有两条，号码和快递短信的号码是一致的。想着反正快递放在了公寓楼下的超市里的收寄点后王耀放下了手机，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他现在独身在B市工作，父母因为在B市住不习惯而回到了G市的老家，他只有过年或有长假的时候才能回去一趟。在无亲无故的B市工作让他不得不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在工作上的失误会导致独自闯荡的他在这寸土寸金的B市中寸步难行。

晚上回家时要不是忽然想到小超市里买点喝的，王耀大概已经遗忘了那个不知名的快递了。付了代收快递的费用及饮料的费用后，王耀边走边对着快递发呆，差点走错了楼层。

那是从离B市不远的T市发来的快递，那是王耀的高中同学寄来的快递，一份从过去寄来的快递。

那是一支干花，附着一张手写的明信片。漂亮的俄文落款，有些僵硬的中文字。

[
    赠与我亲爱的耀。
                
                 来自
                 伊万·布拉金斯基
                 20XX年10月01日
                                                     ]

久违的名字，久违的俄文。

明信片的背面是一张照片，灿烂的向日葵旁，是他们年轻的容颜。一个笑得很浅的白人，和一个笑容灿烂的他。身高差的有点大，不过王耀那时候坚信自己还在发育期，天天喝着牛奶打着篮球喊着要长高，还把目标定成了伊万那种身高，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的积累真的有些用，虽然依然没有和伊万一样高，但差距应该没有以前那般明显了。

那支干花曾经是一朵很漂亮的红玫瑰，王耀还记得那年冬天，情人节和春节隔着没多远，王耀便为了赚些零用而向花农大量买进了新鲜的玫瑰，各种颜色都有些，最多的便是香气浓郁又引人注目的红玫瑰，搭配着少量买进的配花，束成精美的花束，光是摆放在临时借用的王耀亲人的小店铺门口便吸引了多位少女的视线，再加上王耀天生的口才和那讨喜的脸，零花钱赚的妥妥的。

因为人手不足，王耀在朋友群里喊人来帮忙，但大过年的很多人都要走亲戚，而且有些有女朋友的王耀也不好意思叫上，最后完全没事加上自愿原则一通筛选过后只剩下了伊万这只不知道为什么单身着的优质股能来帮帮忙了。

不得不说帅哥效应还是很可靠的，王耀虽然卖东西有一手，但束花这种技术活也只能他来，所以基本上都是待在店里为购买花朵的姑娘或者小伙子们束花，门面担当就由伊万接了手。虽然刚开始他还有些手足无措，但慢慢地也适应了过来，应对那些求拍照或求联系方式的单身女孩们或因为女朋友夸他帅而吃醋的男朋友们时也不会面露尴尬，而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动声色地与女孩子们拉开了距离。

偶尔闲下来几分钟，王耀就会凑过来给伊万递湿巾和水，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应对那么多顾客还是会让伊万额上出现些汗水。在递水递湿巾的时候王耀还会打开点心盒子给伊万进补一下，他那甜食控自从认识王耀以后越发严重，虽然王耀不会承认那是因为自己总是忍不住做点心而自己又吃不完后丢给伊万的缘故，但来帮忙甜点管够可是王老板一口答应的，看在伊万这门面担当这么辛苦的份上偶尔投喂一下也是可以的。

“情人节可真热闹的。”王耀说，“以前每年都在家里呆着的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原来这条步行街情人节的时候这么热闹。”

是的，王老板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找到女朋友。

“我也是第一次在情人节的时候出来。”伊万接过王耀递过来的蜂蜜柚子茶润了润喉，“以前都是在睡觉。”

不是骗人的，门面担当伊万同志也是个单身十几年的汉子。

王老板有些惺惺相惜地拍了拍伊万同志的肩膀，正好新的顾客又过来了，王耀看了看人数，做了个手势让伊万休息一下，自己接待客人去了。

时间在忙碌中一点一点地流逝，在临近十一点的时候，王耀的花几乎都卖出去了，只剩下些未开完的玫瑰和一些细碎的配花，王耀将它们打包到一起，加上了点小心思，倒也还算漂亮。

“最后一束了？”

“嗯，最后一束了，我准备拿回去送给我妈妈，反正她比较喜欢这种没开的花骨朵，薰衣草也还剩着，就干脆束成一束了。对了。”

“？”

“这个给你。”

“诶？”

王耀仿佛变魔术般拿出一朵很漂亮的红玫瑰，花颈的刺被细心地削掉了，两片绿叶一左一右地衬着鲜红的花，花瓣上还有着细小的水珠，这种品相的玫瑰应该会在第一时间被挑走，没想到王耀还留了一支。

“原先觉得快开了便放到了屋里的花瓶里，刚才进去一看果然开了，趁着时间没过和你说一声单身的情人节快乐啊。”

伊万有些愣愣的，王耀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尴尬，毕竟情人节是个有些敏感的日子，送给伊万玫瑰有些像是在表白——虽然他的确喜欢伊万，但那依然是个秘密——要是伊万不接受的话那就尴尬了。

“我收下了。”

“诶？啊，哈哈，就是给你的回报，对，今天辛苦了伊万。”

“那这个给你。”

“什么？”

“和我妹妹买礼物送给妈妈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伊万接过那支玫瑰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包装得很精美，小熊的包装纸，粉蓝色的丝带，看起来就像一份，嗯，情人节的小礼物。

“情人节快乐。”

“谢、谢谢。”

对方收下了自己的玫瑰，不收下对方的礼物可不好。这么想着的王耀，伸手接过了那轻巧的小盒子，里面的物品很轻，也不知道是什么。

“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嗯，好。”

凌晨的步行街还有着节后的气氛，暖色的街灯，以及一些商家放着过夜的可爱的吉祥物，零星的行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王耀紧了紧自己的围巾，想着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要不要去T市玩玩？”

“T市？”

“转学来这里之后我就没去过G市以外的地方，正好T市挺近，一起去吗？”

王耀想了想，貌似该走的亲戚都走过了，今晚也赚了不少，陪伊万去一趟应该可以。

“好啊，反正假期没过。”

“那我明天去接你。”

“嗯。”

第二天早上伊万果然来了家里，王耀的父母习惯早起，早早地便做好了早餐，伊万也被邀请来共进早餐，吃完后两人才出发前往T市。

虽说T市不是很远，但玩一天又搭车回来会很累，于是王耀他们决定在那边玩个三天两夜再回来。第一天的时候他们就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轮，第二天白天吃东西的时候碰巧遇到善谈的当地人，才知道他们还有些好玩的地方没去过，于是在对方的口述和手机导航的帮助下，他们来到了一个温室养殖向日葵的地方。

成片的向日葵在温室里盛开，人工的太阳虽然没有真正的太阳那般耀眼，却十分温暖。王耀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与那漂亮的向日葵合影，还买了些可爱的向日葵周边纪念品，在满足地走出养殖基地的时候才发现附近还有一条步行街。

王耀很喜欢逛这种步行街，它不是很长，但里面总会有些让人意外的小店，这条步行街也没有让他失望。

最多能挤进一辆卡车的街道，行人不是很多，店家也不会叫唤，偶尔传来锻打银器的声音，还有些隐约的香料的气味。王耀放缓了脚步，很悠闲地在路过的店门口张望着。

遇到了一家贩卖香料的店，王耀想着自己家的堂妹燕子挺喜欢收集新奇的香料，便想要进去看看，伊万不是很喜欢这些味道，于是和王耀打了声招呼后进了隔壁的名为“时光邮寄”的店铺。那应该是和以前去别处时见过的提供缓寄信件的地方，大概伊万没见过这样的店铺，所以有些新奇吧。

在王耀买完香料出来后，伊万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大概有些困了，坐在店门口供游客休息的椅子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自己因为坐下而改为抱着的背包。王耀看了几秒，觉得伊万大概在想着钢琴曲。

伊万很擅长弹钢琴，他的手指很长，而且很漂亮，他偶尔会这样无意识地用指尖敲击着什么，节奏和他最近练习的曲子一模一样。

王耀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伊万弹钢琴的时候的模样，即使伊万更擅长拳击那种可能会弄伤手的运动，但演奏时的伊万却给了他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那种仿佛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中的柔和的表情，还有偶尔分神望向王耀时的微笑，都让王耀心动。

但他不会告白，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会有结果。

为了不打扰伊万，王耀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下，许是对王耀的气息不陌生，平时极度警惕的伊万并没有睁开眼睛，王耀选择了个舒服的坐姿，看着面前寥寥的行人，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是他最喜欢的。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问伊万是否寄了什么，伊万也没有说，没想到今天居然收到了这份快递。不过那时候的伊万不可能知道他现在的住址的吧？这份快递究竟是怎么寄过来的？

王耀思考了几分钟后干脆放弃了思考，去房间找睡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晚餐还没着落，在先做饭和先洗澡之间挣扎了一分钟后他决定今晚吃月饼。

前几天中秋，家里那边怕他吃不上好吃的月饼，特意寄了家里自己做的月饼过来，堂妹燕子也来凑热闹，用他以前让隔壁的工匠爷爷帮忙做的写着他的名字的模具，还好月饼料是父母经手的，否则燕子不知道会不会塞点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

想到这，王耀有些忍俊不禁，他记得当年伊万刚和他成为朋友的时候正好快到中秋，向来没过过中秋的他根本不知道还有月饼这种东西的存在，王耀那时候也是爱玩的性子，趁着家人和隔壁的工匠爷爷订模具的时候把自己想要的模具也加了进去，还有些坏心眼地把伊万的名字也加到了模具的刻字上。

于是，伊万吃到的第一个月饼是“王耀制作”，第二个是“伊万专属”，王耀傻兮兮地说这是为伊万专程做的加甜的水果馅，别人肯定受不了这种甜度。

不过王耀从小就和家里一起做月饼，虽说是第一次自己做馅，却意外地征服了伊万同志的胃，令其以为那些不够甜的月饼都是假货。

现在想想，那种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名字加到月饼模具里的行为真的特别的幼稚啊。

自从伊万在高三的时候转学后，已经过了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他们完全没有交集，连网络上的交谈都完全地断了，那个“伊万专属”的模具也被藏到了他房间的角落里，再也没有拿出来了。

看吧，还好他当年没告白，现在这样的状态，再次相见的时候，大概伊万也只会和他点头微笑而已了吧。

这么想着的王耀，觉得口中的月饼的馅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甜了。

晚上接到了以前的同学的电话，说好久没有办过同学聚会了，想着今年过年的时候能聚聚，毕竟高中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当地人，过年必定都是要回家的，王耀翻了翻以前的相册，和旧友聊着聊着倒勾起了些回忆过去的兴致，挂了电话后把以前的照片都找了出来，结果越翻越不对劲，伊万转学来后，在他持有的照片里出现的频率相当的高。

不会，那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吧......

想想那些年总是喜欢给他们拍合照的妹子们，王耀回想着那些从小到大都几乎一个学校的朋友们的脸，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不需要考虑自己的责任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就像听到了一首很怀念的老歌一般忍不住让怀念的笑挂在唇边。王耀的指尖滑过合照上的每个人的脸，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身边重现。

聚一聚也好，不知道严肃的班长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再古板了，不知道迷糊的副班是不是真的被体委追到手了，不知道漂亮能干的文娱委是不是还在默默地写着她的耽美小说，不知道班上成绩最好的学霸是不是已经和那位只比他们大了三四岁的老师告了白。

以前的他们有些已经成家，有些像他一样漂泊在外，但从小一起长过来的他们虽然可以是损友，但却不容许外人对朋友的不公。

正如那句，“我可以说我的母校不好，但你不可以，因为那不是你的母校”。

我可以是损友，但你不可以损我的朋友。

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对了，忘了和你说，伊万也回来了。]

打开短信的时候王耀的指尖停顿了一瞬，他点击回信，却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只能草草回了一个[嗯]。

他回来了。

所以这份快递才。

手机黑屏后王耀才发现自己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正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一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号码，王耀瞥了一眼放在身旁的被拆开的快递袋，抿着唇拿过来一对比，发现果然一样，自己方才看了几眼这个号码，所以才觉得熟悉。

“喂？”

“是我。”

“......”

“耀，我回来了。”

“......嗯。”

“我曾经想在T市的时候和你告白，但后来有些胆怯，你还记得吗，我们去T市的那时候。”

“记得。”

“我在T市看到一家能寄给未来的自己的信，但我怕到时候你换了住址，所以我决定由自己来寄出这封信。”

“嗯。”

“现在，时候到了，王耀。”他停顿了一秒，“我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可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

“我......”

“我不在电话里说，但我希望，你能够回来参加同学聚会。”

“喂喂，还让不让我说句话了。”

“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装了一回高冷总裁。”

“去你的。”王耀笑骂了一句，“你都在我家楼下了还装什么装。”

“你怎么......”

“以后记得离叫卖的店铺远点，我听到楼下炒糖栗子的老板的大嗓门了，记得买两斤上来。”

“嗯。”

“对了，伊万。”

“什么？”

“我喜欢你。”

“......”

王耀仿佛听到伊万说了句“靠”，但淹没在了炒栗子的老板的声音中听不真切，他笑着挂了电话，想了想，把堂妹燕子做的那唯一一个印着“伊万专属”的月饼拿了出来。

今晚的月亮真美。

王耀看着窗外感叹道。

月正圆，花正好，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