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1996_梅子

☆给雪雪 @A LITTLE HOME 的生贺
☆不是甜文对不起！！！因为我记得雪雪你比较喜欢玻璃渣【doge】
☆生贺迟了这么多天对不起QA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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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静悄悄的。

林间的风在夏季十分慵懒，但叶子却也不闲着，在风的戏弄下摇动着，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王耀就是在这种季节来到了这里。

他赤脚走过浅浅的小溪，溪底的鹅卵石让他觉得很痒，但清凉的溪水为已然汗流浃背的他增添了一丝舒坦。他摸了摸口袋，小瓶子形状的东西显出了形状，让他此时的心情又变得更为复杂。

待到从脚底传来的凉意让他觉得不适时，王耀才踏上了岸。溪边有着一些大石头，王耀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森林的宁静和漂亮的景色让他觉得异常舒适，连胸口偶尔的闷痛也仿佛消失了。就着溪水清洗了自己的手帕后王耀选择继续往前走，森林的深处是他童年时的向往，现在回来了，总想圆了童年时的遗憾。

离开溪水边不久后，路变得暗了些，四周的暑气似乎散了，独属于森林的阴凉萦绕在王耀的周边。他似乎听到身边的草丛里有东西跑过的声响，但很快就消失了，大概是小型动物，于是他也没在意，继续顺着小路往里走。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找了一棵树靠着，缓了缓自己胸口的疼痛。他的左手慢慢握紧，额上因为这份疼痛而溢出一些汗水，待到阵痛过去，他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这是一棵并不算高的树，叶子是嫩青色的，大概是因为不久前下了场小雨，离王耀不远的枝叶上还残留着水滴，阳光透过叶间照射到他的脸上，往上望的王耀忍不住眯了眯眼，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

回到故乡的小镇是他前几天偷偷做出的决定，他没有给伊万留信，甚至是瞒着他回来的——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与其在医院看着冰冷的天花板，看着身边的亲友强撑的微笑，不如回到这个未被世俗污染的小镇上，感受人生最后的温暖。

森林的尽头大概今天是无法继续探寻了，他已经走得太远，回程需要一段时间，要是天黑了就不好了。王耀把药拿了出来，皱着眉吃了下去，残留的不适终于彻底地被压了下去，他收好药瓶，正要离开时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异样，还未等他回头，身后便传来孩童的笑声。

莫名熟悉的声音让他顿住了，急急地回头后，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伊万......?”

树上坐着的孩童歪着头看他，声音软软的，煞是好听：“万尼亚不叫伊万哦。”

王耀后退了几步，口中说着不可能，转身飞快地跑了。他的胸口因为快速地奔跑而开始疼痛，脚下的步子却不曾放慢。

不可能，伊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他早已长大了。

待到出了森林，王耀终于忍不住靠着树干休息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周边相识的农家人和他打着招呼，王耀强忍不适笑着应和着，回到家后却直奔沙发，躺下不愿动了。

桌上的手机响了，王耀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他方才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随手关了提醒自己吃药的闹钟后，王耀揉着太阳穴走到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做晚餐，待到有了饱腹感，他才觉得力气又回来了。

刚吃完饭，药是不能马上吃的，王耀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转悠着消食，不自觉地开始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孩子。

那是镇上的人家的孩子吗?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去到森林深处?而且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大概只有四五岁，怎么会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呢?

最主要的是，那个孩子，为什么长得这么像伊万?说是亲戚，王耀却是否定的，毕竟伊万说过了，自己家只剩下娜塔和他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再说了，伊万是R国人，他的亲人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小镇上。

想到那个孩子便会想到伊万——他的恋人，一个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独占欲却在他住院后不愿在他面前面露悲伤的温柔的人。王耀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很自私，但他不希望自己在人生的最后一个月里让伊万继续悲痛，让他继续强颜欢笑。这种新型的疾病连医院的老医生都是面露难色，只能先用保险的方法医治，他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不希望让伊万看到自己如此虚弱的样子，他已经不久于人世，就让伊万对他的记忆停留在他们最美好的那几年吧。

他在这个镇上出生，在这里成长，却在异乡遇到了自己最爱的人，最后他回到这里，让自己感受孩提时最为美好的那段记忆。

王耀捏紧自己手上的相框，他和伊万的合影中的伊万笑得很温柔。

明天吧，明天再去看看吧。王耀想，若是真的是走失的孩子，那至少他能帮帮他。

第二天王耀一大早就出了门，森林离他家不算远，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之前他就已经进入了森林。脚下的泥土由于昨天晚上的雨水而显得格外松软，王耀很直接地顺着小道走着，一路上都在皱着眉——他正在思考如何和那个孩子交谈，他甚至不确定那个孩子是否还在那里。

走过漂亮的藤蔓缠绕的大树，赤脚走过清澈的小溪，王耀又来到了昨天那个地方。他抬头看向树的枝干，却只看到叶间的蓝天，懒洋洋地摇着的树叶，不见昨天那个可爱的孩子。

“你是在找万尼亚吗?”

“诶?”

王耀正要放弃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他低下头，那个孩子在树干的另一边探出半个身子，长长的围巾垂至膝盖，和夏天格格不入。

王耀尝试着走过去，那个孩子倒是不怕生，从树干后走了出来，仰头看着他笑。

“你是谁家的孩子?”

“万尼亚不是孩子，万尼亚有几百岁了！”

王耀忍不住笑了，孩子鼓起脸，不满地说：“万尼亚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王耀停了笑，他们身边的那棵树散发出柔柔的光，微暗的森林深处仿佛照进了月光。许是王耀微讶的表情取悦了孩子，他很骄傲地笑了，那种小表情让王耀又恢复了方才的心态，他倒也不惊了，怡然地走到树下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原来你就是这棵树啊。”

“你不怕我吗?”孩子小跑到他的身边坐好，“松鼠说人类很怕我们的。”

“小时候我大概是见过你们同类。”王耀揉了揉他的头，孩子倒是不躲，只是仰头认真听他说，“那时候我挺怕的，后来他也没伤害我。”

“原来是这样啊。”

王耀看着孩子和恋人相似的面容，忍不住开口问：“你是叫万尼亚吗?”

“嗯！”

“我能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万尼亚见过另一个万尼亚！不过他是个人类哦！”

王耀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他之前就听说了，草木妖精是没有形态的，它们的外貌由内心决定，也有些妖精没有外貌，它们安然地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

“万尼亚现在的样子是以前见过的万尼亚的样子吗?”

“嗯！”万尼亚很开心地回答，“我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前就有了自己的意识，然后人类的万尼亚来的时候，万尼亚好羡慕他，人类可以到处跑，万尼亚却只能在这里。”

万尼亚说着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一团，嘟着嘴特别不满：“万尼亚也好想看看森林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王耀自己都有些惊讶，万尼亚原是想笑，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又低下了头。

“万尼亚不能离开森林。”

王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看到里面的照片还没清时松了口气——他本就喜欢摄影，来这里来得太急，也只剩下手机还能拍照了。

“那我就让你在这里看。”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王耀把手机里那些自己所喜爱的风景照一张一张地翻给万尼亚，万尼亚乖巧地看着，脸上的惊奇一直没有消失。

“这个是什么?”

“是城哦。”

“城是什么?”

“是有一堆人的地方。”

“原来人类住在这种地方啊。”

王耀忍不住揉了揉万尼亚的头，柔软的触感和伊万的很像，却又不算像，因为万尼亚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温暖的感觉，而伊万，在王耀不在时连笑意都达不到眼底。

直到日落时分，王耀才决定回家，今天的药没有吃，身体却觉得比平时都要舒适，以至于他忘记了中午的药。

万尼亚有些不舍，但王耀承诺自己明天还会来后它便放心了，小脸红扑扑地在树下朝他挥手说：“明天一定要来哦！”

第二天王耀果然如约而至，他带了午餐，药还带着，毕竟要是真的病发还是能压一压的。万尼亚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结果冲的太过头，差点把王耀撞倒。它大概也是知道了自己的错，抱着王耀的腿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让王耀哭笑不得。

“好了，小家伙，过去坐好。”

“好～”

万尼亚坐在树下，把手放在曲起的双膝上，眼里亮晶晶的，分明地期待着什么。王耀把自己的东西从包里拿了出来——是一些小零嘴，他自己做的，想着万尼亚可能可以尝尝，特意做了素的。

“那个是什么呀?”

“嗯?这个?这是鲜花饼哦。”

“鲜花饼是什么呀?”

“人类吃的东西，万尼亚要不要试一试?”

“可、可以吗?”

王耀点了点头，万尼亚慢慢地凑过来，先是闻了闻，闻到了花香，尔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王耀帮他掰开的内馅，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王耀忍不住笑了。

万尼亚转头看他，王耀也不躲，等着它说话。万尼亚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吗?”

“为什么你叫“我吗”呀?”

“不是啦，万尼亚。”它的疑问让王耀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万尼亚歪着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甚是不解的样子。

“我叫王耀，王，耀。”

“王耀?”

“对。”

“唔......”万尼亚掐着自己手上的鲜花饼，“太难叫了，万尼亚要叫你小耀，小耀小耀，这样好不好！”

王耀的笑顿住了，他又想起了伊万第一次叫他“小耀”时的场景，那个高大的男人明明是个危险人物，却喜欢软软地叫他“小耀”，然后被他轻易地掐住鼻子，威胁着晚上不让回房。

其实王耀更喜欢伊万叫他“耀”，这个字明明是他最熟悉的字，从伊万口中说出的时候却会让他有种莫名的雀跃。

是他对不起他，是他自私地决定离开伊万的，以他对伊万的了解，伊万早该知道他现在在哪了，既然不来寻找，那便意味着......他妥协了。

他愿意成全王耀最后的心愿，不被打扰地在这里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万尼亚嚼着鲜花饼，不解王耀脸上突如其来的悲伤，它在森林里活的太久了，却对人类一知半解。那些复杂的感情它没有，它只知道自己在雷雨天特别害怕，在晴天异常开心。

“小耀小耀，这个又是什么呀?”

王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万尼亚却开始戳着漂亮的团子了。王耀从回忆里惊醒，努力散掉心里的悲伤，笑着和万尼亚一一介绍了起来。

清晨让人觉得舒适，午后便会变得懒散起来。王耀本就病着，身子虚弱了不少，早上早起做了甜点后终于忍不住在树下睡了过去，久久等不到王耀落子的万尼亚抬头，才看到呼吸浅浅的王耀靠着树干睡着了。

它先是轻声呼唤了一声，没看到王耀回应后便坐在原位看他，也不觉得无聊，眼里都是笑意。

人类真的好神奇呀，又能看到这么多漂亮的景色，又有这么多可爱的食物，还能写字，哇。

万尼亚细数着王耀给它介绍的那些新奇的人类的物品，短短的手指不够用了，便开始用自己的叶子。树上的叶子摇了摇，阳光从岔开的缝隙中流淌，合着一起穿行的风，吹动了王耀的发丝，带走了夏日的酷热。

万尼亚挥挥手，它的枝干仿佛变得柔软了，从上面慢慢摇下来，在王耀身边编织成小小的床，叶子乖乖地盖在他的身上，还有一片叶子不太乖，在王耀的脸上搔弄了一下，王耀用手挠了挠脸颊，却是没醒。

万尼亚让枝干把自己送到树上，晃着腿哼唱王耀教他的歌，软软的童声传入王耀的耳中，进入了他的梦中。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划过，落到脸旁的树枝上，万尼亚收到枝干的反馈，有些疑惑，但王耀也没醒，眼泪很快干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王耀还在梦里，他不想醒，他就像回到了青涩的初恋时光，和伊万斗嘴，在楼下咬着冰棍溜圈消食。偶尔会有猫跑来黏住王耀，伊万就会装出吃醋的样子，让王耀忍俊不禁。

那时候的伊万很喜欢为王耀唱歌。那是伊万自己写的歌，王耀会吉他，所以王耀弹着，伊万唱着。

这是他们特有的回忆，美得让人心动。

王耀这一觉睡得很满足，万尼亚看到他醒了后欢快地从树上跳下来，把王耀吓了一跳，想要去接，却看到万尼亚如叶般慢慢地落下，轻飘飘的，并没有受伤。

“吓死我了......”

王耀的觉算是全醒了，万尼亚不知道他的担忧，开心地跑过来和他说话。王耀坐在枝干做的小床上，有些无奈地听着万尼亚说着这个小床是怎么做的，脸上是孩子特有的单纯——那些等待夸奖的孩子都是那种表情。

“万尼亚你好厉害啊。”

“嗯！”

万尼亚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王耀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把万尼亚说得害羞了，要王耀抱抱。

多可爱的孩子啊，如果他和伊万也有个孩子，那会不会像万尼亚一样可爱呢?大概不会吧，伊万大概会是个严父，他虽然不算严格，但是以前照顾亲戚家孩子时还是颇有威严的。

那这一家子就都是严父了。

王耀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把脸贴在万尼亚柔软的发上，怀里软软的孩子柔软了他的心。

真好，万尼亚，让我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遇到你。

虽然王耀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绝对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能够遇到伊万，能够遇到万尼亚。

已经够了，他已经知足了。

王耀把心底对于疾病的恐惧彻底地抛弃了，他依然每日都来和万尼亚聊天、游戏，就连他的远亲——他在来到镇上时便和他们说好了，隔几天再来他家一次，若是他病逝，那便拜托他们帮忙处理后事，他们原本是希望王耀住在他们家的，但王耀拒绝了，一是父母留有房子，二是不愿麻烦他们——都说他最近气色不错。

胸口的疼痛最近在晚上越来越强烈了，王耀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地忍着，有时候直到天明，才疲惫地合眼。

万尼亚大概也知道他的不适，总是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坐着聊天，可爱的问题总能让王耀的心变得柔软，让他忘记病痛。

偶尔，王耀会和万尼亚一起坐到树枝上，在上面晃着腿看风景。万尼亚还是会问很多问题，就像刚开始学东西的孩子一样，什么都想要知道，也对什么都格外惊奇。

“小耀，人类到底是什么啊?”

“人类啊，是被心里的欲望驱使，会去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可悲生物呢。”

“那小耀你呢?”

“我也是其中之一。”

“万尼亚觉得小耀不可悲呀，这个词听起来不好听，万尼亚不想让小耀当。”

“嗯，那就不当了。”王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万尼亚的头，身后的枝干伸了过来，在王耀身后铺成靠背，王耀惊叹于万尼亚的心细，却也放松了身子，靠着休息。

“小耀你为什么会来森林?”

“因为我快要死了。”

“死是什么?”

“就是丢下爱着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着的人，消失。”

“小耀会消失吗?”

“嗯......不会的。”王耀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眼里的悲伤被藏得很好，“只是以后都要睡在那里，不能陪万尼亚玩了。”

万尼亚显得有些低落，王耀拿出手机，又给它看一些有趣的照片，还是孩子脾性的万尼亚很快就忘了这些烦心的事，开心地笑了。

孩子真好。

王耀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万尼亚的笑颜，指尖是他柔软的发丝，略带悲伤的笑便慢慢地出现了。

万尼亚，要是可以，我情愿你不懂这些悲伤。

“啊，这个！万尼亚！”

王耀划过屏幕的手指顿住了，相册里还留着他和伊万的合影，他的心有些疼。

“小耀你认识一个万尼亚吗?”

“嗯，是啊。”

“他是什么样子的?和万尼亚一样吗?”

“一样，又不一样。”王耀顿了顿，“你比他要单纯得多，他比你活得要累。”

“因为是人类吗?”

王耀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说：“对，因为是人类。”

也因为是爱着他的人。

那一天，王耀教会了万尼亚叠纸鹤和纸飞机，万尼亚用王耀最近教它的简单的文字在纸上写上“万尼亚和小耀”，那个耀字写了好多次才写对，被王耀表扬后还脸红了。

王耀大概永远忘不了那个傍晚，晚霞很漂亮，偏红色的光让白色的纸飞机仿佛变了颜色，悠悠地带着王耀的思绪，飘向远方。

他看着纸飞机飞远，脑中还想着他和伊万相处的点滴——他在纸上写下了伊万的名字，还有那句迟到的“我爱你”，印象中，伊万对他说过，他较为慢热，只愿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感情。

“伊万，对不起。”

“小耀你在对谁说?”

“不，什么事也没有，谢谢你，万尼亚。”

“万尼亚也要对小耀说谢谢，纸飞机好漂亮，万尼亚喜欢这个。”

万尼亚的童音和伊万的声音很像，让王耀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的恋人。他拉着万尼亚软软的小手，对着它笑得很温柔。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王耀忽然觉得很轻松，就像是恢复了未病时的健康的状态，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这份舒适感。

王耀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看了很久，心里隐隐有了什么预兆，让他险些站不稳。

大概，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拿起钥匙，几近急迫地跑往万尼亚所在的森林深处，平时的胸闷与疼痛都离他而去，连奔跑都格外的畅快。

但越是轻松，王耀的心便越沉。

快了，快到了。

王耀脸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眼里隐隐有了些许红色。他来到万尼亚的树下时，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未出现，那棵茂盛的大树便开始隐隐散发出光亮，随着光越来越强，树叶的晃动也愈加剧烈。

这棵树开花了。

万尼亚坐在树干上，那熟悉的脸上带着笑，叶间慢慢地开出了漂亮的白色花朵，一朵接着一朵开放。万尼亚被柔软的树枝送到树下，小小的人儿，捏着花环，很开心地说：“小耀，这是万尼亚的花！万尼亚送给小耀的花花！”

王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万尼亚的身前的，他单膝跪下，慢慢地把万尼亚抱在怀里。他把脸埋在万尼亚的脖颈，温热的泪水触到万尼亚的皮肤，让它有些难过。

“小耀小耀，你不喜欢万尼亚的花花吗?”

“不是哦，万尼亚。小耀很喜欢你的花花。”他顿了顿，“我也喜欢你。”

“小耀小耀，你脸上的是水吗?”

王耀放开它，脸上带着泪，却笑得很开心：“这是眼泪哦万尼亚。”

“眼泪是什么呀?”

“眼泪啊，是很开心很开心的时候才会流下来的。”

万尼亚慢慢把花环戴到王耀的头上，树上的花儿被风吹落了一些，花瓣顺着风飘在他们身边，淡淡的花香合着暖阳，竟让王耀觉得自己身处天堂。

“万尼亚不知道眼泪，但是万尼亚有露水哦！”

“嗯，很厉害哦。”

“嗯！”

王耀牵着万尼亚走到树下，问它：“万尼亚，要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寂寞呢?”

“寂寞是什么呀?”

“嗯......就是没有人和你玩了。”

“那万尼亚会很寂寞很寂寞的。”

“那你还记得我说过，以后要在那里睡着，不能陪万尼亚玩了吗?”

“小耀你要去睡了吗?”

“是的。”

“要睡多久呢?”

“很久，很久。”

“那、那万尼亚要等着你回来。”

“嗯，所以以后我不能来陪万尼亚了呢。”

“万、万尼亚会一直一直，一直等着小耀睡醒的！”

王耀刚止住的眼泪险些又要落下，他看着万尼亚伸出的小指，笑着和它拉了勾。

离开前，王耀在万尼亚的额上印下一吻，万尼亚仰着头他：“小耀小耀，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我很喜欢你的证明哦。”

“那、那我也要！”它跳着，手上不甘心地扯着王耀的上衣，王耀蹲下，被万尼亚吻在眉心。

“万尼亚也最最喜欢小耀了！”

王耀心一动，握紧的双拳有些颤抖。他不忍离开如此单纯的孩子，却不得不离开。他在此时愿意相信真的有天帝的存在，愿意相信他和万尼亚的相遇是他用这辈子的所有善举换来的。

“万尼亚，我走了。”

“嗯！”

王耀狠心地转身狂奔，他想着，只要跑得快些，再快些，大概眼泪就不会落下了。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浮现在他脑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要走了。挥别着对他来说异常美好的一生，挥别他爱着的人，以及，爱着他的人。

伊万，对不起，我始终要比你早走一步。

三日后，王耀在镇上的远亲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他的坟墓按照约定选在了那块空地上，墓碑上的刻字十分简单，没有生平，没有照片，有的，只有王耀自己留给师傅的名字——“王耀”。

简单的墓碑，简单的葬礼，简单的坟，不简单的，是那不知何时出现在王耀墓旁的树枝。

万尼亚在王耀被葬在那里后不久，就拜托森林里的小动物伙伴帮它将自己的枝种植到王耀的坟边，它以牺牲自己修为的代价，把自己转移到了王耀的坟旁，陷入了几十年的沉睡。

“小耀，万尼亚会一直等着你的。”

风中，不知是谁的话语，传到了远处，慢慢地消失不见。